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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何似皎皎(七)

沈微进了殿,见到晏朝的第一眼,便是她拧着眉:“本宫不是说了不许进来。”

“臣拜见太子殿下,”沈微径自行了礼,并未将她那句话放在心上,随后才又反问,“那殿下是将我等都视作没心没肺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了?”

晏朝抬头看他,一时语塞。又垂首看了看手上厚厚的纱布,半晌才道:“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罢,我这里留不得人。”

她给一旁的梁禄使了个眼色,殿中宫人相继退出去。沈微起身将怀里的书放在一旁的檀木案上,又回过身来。

“徐大人的奏折既然已有内阁处理过,殿下大可不必理会。或许有人自会禀到御前,何须您去触怒陛下逆鳞?”他看得出来晏朝有些虚弱,精神不大好,心底不免一阵酸涩。

晏朝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道:“是。我自然知道此事不该我开口,上头压着孝悌之义,最不该张口的那个人就是我。”

看到沈微又要开口,她索性直截了当地抢先说:“李时槐此次这般明目张胆地为信王谋划,便是料定我不敢开这个口。我若目光短浅自然不敢说话,由着内阁将事情压下去——他们定然是能压下去的,借着为圣躬着想的名头。

“可你当朝中仅有一个徐桢么?其他人不过是憋在心里不敢说罢了。一旦有人撕开了这个口子,无论结果如何,定然有人蜂拥而至,届时会更加麻烦,也就瞒不住了。若是那时陛下迫于舆论再论罪迁怒旁人,第一个找的就是本宫。

“倒不如早早禀明了——当着信王的面解决,也好让他死了那个心。一则既然朝中臣子进谏,本宫也不好伤了他们的心,二则也是为自己考虑,矫枉过正总有矫枉过正的好处,短时间内信王一派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她扯了扯嘴角,半是从容半是无奈:“我知道的,从开口言及信王留京一事,我便知道结果一定不会太好,如今也尚在意料之内。”

——他们做他们的忠臣,她自做她的不孝子。

沈微听懂她的意思,默然不语。这付出的代价也的确不小,抛却一身的伤病不说,她若是与朝堂隔绝数日,有许多形势也就变了。

“可殿下还是受苦了,”他低低一叹,自袖中拿了一个瓷瓶出来,奉上前去,“臣带了金疮药,知道宫中也有,但还是放心不下……”

晏朝瞧着他藏得严实,心想他大约是一路都小心护着的。她目光微柔,低声细语:“多谢你。”

沈微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瞧着一旁杯盏上飘起的茶烟,一缕一缕缓然直上,不到一寸便已消散,轻柔绵延不绝。他闲暇时最喜欢这样静寂的时刻,也不做些什么,就安然等待时间徐徐流逝,感觉分外美好。

“兰怀恩在东宫。”

晏朝说完这句话时便已不自觉皱了眉,下意识朝窗外望了望,实在是今早吓着她了。

便将昨晚至今早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惊的沈微瞠目结舌:“他、他怎么会……那可是殿下的寝殿啊……”

“眼下还在查。梁禄说是小九没看住人,兰怀恩混进那批新来内侍里面,又无人认得清他,便跟着被派过来寝殿这边。但其中定然有他自己的谋划,至于目的,我也不知究竟为何。他招得胡言乱语,真假难辨。”她闭了闭眼,将眼中的酸涩挤出去。

至于那些什么“报恩”之类的鬼话,她自然一句也不信。

“那……他现在……”

晏朝目光冷淡:“按着宫规打了一顿,如今绑了扔在柴房。”

沈微咬牙切齿:“就该直接做个了断,留着总归后患无穷。”

“可有些事总不能糊里糊涂。东宫里头有些背景不明的人,得借着他揪出来。这些日子清净,正好清理一下东宫,有些事过了年便不好办了。”

殿中的暖意由身散至四肢,手上虽用过药,但酸胀感犹未散去,痛意不算尖锐,便是安安静静坐着也隐隐约约反复。每次呼吸都有细微的痒意划过嗓子,咳不出来,直挠得心烦气躁。

她手指微微一动,纱布的绑缚感有些麻木。她平展了眉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目前状况不算太坏。只是我这场病恰好赶上了而已,修养一阵子也就无事了。接下来你便不必再来了,免得落人口舌。出去后也转告詹事府一众人,无需担忧本宫,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

若可以,她倒是希望一个人困在东宫过年。

沈微颔首,起身正要告退,梁禄忽然进来通传:“殿下,东厂程泰求见!”

两人齐齐一怔。

晏朝很快反应过来:“为兰怀恩?”

“是。”

她冷笑一声:“我东宫这么好进好出么?本宫不见程泰,你出去告诉他,进了我东宫就是我的人,生死掌在我手里。有能耐让他去司礼监将人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冬天,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关于感情线,朝朝其实很容易被感动的,只是周围环境太冷了,所以要慢慢来。忍不住还是想剧透一点点,兰公公对朝朝,其实没有表面……

不行,只能憋出半句,其他的咽下去。

还有多少小伙伴在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