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少女踉跄着后退的动作,让薛冰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黎绯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几乎退到了舞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壮阔的交响乐在此时,抵达至高点后骤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须臾空白里,黎绯借助连续的几个足尖跳跃,化身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苏格兰风笛的音色明亮,黎绯脸上,原先属于交际花人格的精明与算计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天真不知愁的单纯快乐。
淬了毒液的红玫瑰,转眼间,便成了一朵纯洁无暇的白百合,甚至犹然带着清澈的露水。
观众席上一片目瞪口呆的愕然。
抱着花束的黎绯,配合着风笛小调,蹦蹦跳跳脚步轻快,笑容甜美像裹了蜜糖。
薛冰忍俊不禁,跟着会心一笑。
显而易见,这一重人格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江淮莞尔:“成年人扮演小孩子,难得的自然。”
钢琴从弱拍渐起,强有力的鼓点接踵而至,骤雨般密集,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少女受惊似的,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手中的捧花坠地。
光圈之中,倒下的花束洒了一地,而再度从阴影里走出的黎绯,却径直踩了上去。
践踏过后,花叶残破不堪。
观众齐齐噤声。
踩着鼓点登场的少女,步伐整齐而利落,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掷地有声。
方以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不是吧!这么快,又换了新的角色?”
傅绍安眼神微暗,敏锐地嗅到了异样。
“不止如此。”
黎绯饰演的两重人格在激烈挣扎与相互撕扯。
冰火二重天。
在观众眼中,黎绯正身处风暴中心的旋涡。
而实际上,少女却是风暴本身。
黎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中来回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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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她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或是勃然大怒,或是厉声呵责。
她低下头去,便又悄然换了一张面孔,小心翼翼,卑躬屈膝,默默承受着一切,只在侧过脸庞时,偷偷擦拭眼泪。
直令观众扼腕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原来,蝴蝶是一只脆弱的纸蝴蝶,斑斓美丽,却无枝可依。
连江淮都忍不住为黎绯迅速转换的高超演技拍案叫绝。
舞台上,黎绯同时扮演了弗吉尼亚因为童年家暴分裂出的双重人格,而现实中,她比弗吉尼亚幸运一些。
十四岁生日那天,黎绯收到的礼物是多学科专家的联合会诊。结果却直接宣判了她的生命期限。
偶像养成系统在此时找上门来,黎绯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成为长辈眼里不入流的戏子。
高知父母不屑于付诸肢体的暴力。漫长的青春期,黎绯遭受的,多是精神上的冷暴力。
痛苦吗?
痛苦,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黎绯都曾如此扪心自问,通过枕边的诗集,与弗吉尼亚对话。
狂乱到近乎暴戾的鼓点中,黎绯抓住了诗人永不屈服的心跳与脉搏,凭风而起。
——不管是弗吉尼亚还是黎绯,答案都是否定!
蝴蝶,破茧重生。
傅绍安的手指动了动,更紧地交缠在一起,上半身前倾,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
“切镜头,给傅绍安的反应特写!”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导演谢宇有些激动。他有预感,接下来或许能够见证,大魔王被打脸的奇景。
这代表什么?流量!收视率!讨论热度!
傅绍安认真的侧脸在画面中一闪而过。
“傅PD疯了吗?”
徐念梦心头火起,嫉妒得快要发疯。
然而当她环视一周,却不可置信地发现,休息室内的所有选手,竟然全都被屏幕上的少女吸引了。
钢琴的乐声掀起海浪,一层层冲击着听众的心,却也同时,淹没了溺水者的头顶。
黎绯佝偻着,身子蜷缩成弓形,那是婴儿在母亲体内最具安全感的姿势。
舞台四周,干冰制造出烟雾,寒意侵袭而来。白雾缭绕之中,少女的身形愈发单薄。
镜头一寸寸推近。
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积蓄了大不列颠岛永不停歇的雨,是诗人终其一生,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黎绯平静地流泪,泪水有多汹涌,她的神色就有多平静。
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而是另一种更富于力度的死水微澜。
受到感染,薛冰颤着手去抽桌面上的纸巾,方以航也微微红了眼眶。
“演技怪物。”
江淮转过头去看傅绍安,这个他最看好的后辈。
“绍安,这孩子像你。”
傅绍安嘴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