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尧, 你没事吧?”梁柒月慌忙赶来,拉住了对着郝书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的郝妈。
书尧在看到妈妈进来的时候,先是震惊, 随后看到一道黑影袭来, 一阵掌风划过, 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自己, 但打在脸上,是钻心的疼痛。她早就不再奢求这个家里还有“爱”存在, 可也从未想过还会遭受如此对待。
她不会觉得委屈,只有满腔的愤恨。
所以只是红着眼眶,紧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倒是说说你都干了什么?”郝妈妈扎着,不停拿手肘抵着梁柒月, 希望挣脱出来, “你和你那个室友, 一个个脸都不要了!”
郝书尧只觉得脑子嗡响一声, 略带疑惑地转向梁柒月。
正在拉架的人终于觉出一丝不对,眨了两下眼, 渐渐松开了郝妈:“你是书尧的妈妈?”
“是!”郝妈妈终于摆脱了束缚,可眼前这个女人力气实在不小,搞得她现在有些脱力,只好先站在一边借机休息一下,“你谁啊?”
“我是向喻秋的母亲,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打孩子算什么本事?”
本来郝妈妈刚松了一口气,叉着腰,听到她这无端指责的劲头,心口的火又燃起来了:“我自己女儿, 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关你屁事!”
“你——”
“梁阿姨,没事的,我可以解决。”书尧动了动身子,撑着坐起来,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准备接受来自母亲的质问,“您先在外面等会儿,可以吗?”
梁柒月略带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郝妈妈。
这人明显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书尧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完全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她在没准还有点胜算。
但是看到书尧疲惫的面容,还是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岳央早就不见了踪影,看到刚刚混乱的那一幕,本能选择脚底抹油开溜了。这种家庭闹剧的浑水他不想蹚,况且书尧和小秋是情侣关系这件事,他还要再消化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向喻秋那个人脾气大不错,但还算讲道理。上次平白无故就打了他,他心里不是没怒气,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得不强忍着。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讨好郝家人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他岳央什么时候有搞不到手的女人?甚至还被他俩耍的团团转?
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收敛了脾气,尤其是在向喻秋和郝书尧面前。
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不管是郝书尧对自己各种无视和拒绝,还是向喻秋打在他脸上的拳头,都让他满腔怒火无法平息。
屋子里的郝妈妈丝毫不让步,扯着嗓子就对女儿一顿狂吼。她不能容忍自己家中出现一个同性恋,这不是丢她的老脸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女人到了成家立业之时就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哪怕不是好男人,但他起码是个男的,能挣钱,就达到她的标准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面对着岳央一点想要交往的意思都没有了,还有那个叫向喻秋的,早就觉得她在书尧的事情上积极的有些奇怪。
上次在病房门口也说出了“儿媳妇”这种话,她想过深究,但最后被她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悔不当初,她就不该让女儿自己搬出去住,不然怎么会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处在一起?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家里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还有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您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郝书尧盖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抬起头来盯着她,“家里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对我的,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郝妈妈拿手指狠狠戳着女儿的脑袋,咬紧了后槽牙,“你非得让街上的人都吐你你才罢休吗?”
女儿怎么样,其实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岳央。
她看得出,那个叫向喻秋的家伙也很有钱,只可惜,她是个女的。
“我不怕。”
“岳央呢?你让人家怎么办?”郝妈妈掐着嗓子,阴阳怪气起来,“他起码能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呢?”
“郝毅枫呢?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找我?他是没有生育功能吗?”郝书尧摸不透母亲的道德底线到底在哪里,为了劝分开她俩这种话竟然都说得出来。
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丝毫留恋了,况且离开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损失。
“你这是在违背伦社会道德!放在古代是要被……被杀头的!”郝妈妈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研究,瞎找了个说辞。
把手上拿着的保温桶往桌子上狠狠一砸,“我不同意!赶紧给我分!然后好好跟小岳处,多好一孩子啊,长得板板正正,还比那个向喻秋有素质!”
“断袖分桃,龙阳之好,这都是古人的例子。自古以来这就不是什么羞于提起的东西,是你的观念扭曲。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郝妈妈又要破口大骂,却被一阵狂响的电话铃打断,以为女儿是有什么工作,赚钱要紧,只能白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向喻秋昨晚忘了给手机充电,电池在冰天雪地里又不耐冻,刚刚听到妈妈好像说了什么,话听了一半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气得她直接把手机扔在了雪地里。
没一会儿又狼狈地找出来,搞得路过的人都在侧目看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租充电宝的地方,厚着脸皮让店员帮忙租了一个,有了电第一时间就想着给柒月打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可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母女两个心连心,就连忘记充电都是同步的,只是柒月自己并未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罢了。
没办法,等了五六分钟还是打不通,小秋只能拉下脸去找郝书尧了,虽然还是别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郝书尧一抬头就看到母亲面带不善看着她,要让她知道这是向喻秋打来的,两人少不了会爆发一顿争吵,于是默不作声把听筒声音调小了。
向喻秋听到她沙哑的嗓音,心还是忍不住揪了一下。重感冒到住院的经历她从来没有过,但能意识到她的身体状况一定是差到了一定地步,这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真没事吗?我听我妈说你重感冒住院了,你是不是……”
“我说了没事!”郝书尧提高了声音,听着像是在生气。
她觉得以向喻秋那股倔强的性格,不问到什么是不会罢休的,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被妈妈发现。
妈妈一闹向喻秋也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两人见面针锋相对,真会打起来也说不定。
跟踪的事情还没解决,她不能再让向喻秋被扯进这件事里,她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靠,没事就没事,神经病吧!谁乐意管你似的!”向喻秋嘟囔着骂了一句,把电话挂断,抓着充电宝就又出去了。
电话另一头,郝书尧听到她这句话,哪怕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她和向喻秋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两人之间的性格差异终于在相处了这么久后显现出来,拉大了彼此的距离。
可她还不想放弃。
“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我喜欢向喻秋,非她不可。”
“你……你个……”郝妈妈愤愤地抬起手,又以同样的姿势一巴掌扇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回响在本就不大的病房中,郝书尧垂着头,捏紧了被角,一缕碎发滑落到眼前,依旧一动不动。
郝妈妈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抓着手边的瓶瓶罐罐开始往女儿身上扔,郝书尧照单全收,玻璃药瓶磕在她的额角,钝钝的疼,她还是一声不吭。
如果这样能让向喻秋面对母亲是少遭一点罪,也好。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一直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踱步的梁柒月赶快开门进来,把书尧的头护住,开始大声呵斥她这个不要脸的母亲:
“我呸!你也配当妈?出了事不问缘由就打人,没皮没脸的!”
郝妈妈红着脖子,不让分毫:“我教训自己女儿关你屁事!”
“那你给我伸长耳朵听听,书尧想做你女儿吗?”
书尧被梁柒月圈在怀里,很温暖,很安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毕竟是我妈。”郝书尧深吸一口气,“但我只求你不要为难向喻秋。”
梁柒月听到她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看来这孩子对小秋是真心好,可那个不争气的却还不领情,她真是要气死了。
“我不管你是谁妈,你要再闹我可报警了,到时候我们走着瞧!”
门口的医生护士也发现了病房里的情况,七手八脚把郝妈妈拉住,好生劝了好久,才看她把扬起的手放下。
“哎,你们看那个老太婆干什么?快来看看这孩子的伤,额头都被砸成这样了。”梁柒月松了一口气,检查着郝书尧的伤势。
额头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包,攥着被角的手输着液,液体回流都见血了。
她只是心疼眼前这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都敢这么对她,谁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受了多少苦呢?
医生帮她拿碘酒消了毒,两瓶药水刚好挂完,回流的手拔了针,确认没问题就出去了。
郝妈妈见人太多,而且似乎都在帮着女儿拦她,又纠缠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开门走了。不大的病房瞬间只留下两个人。
“书尧,你妈妈是怎么回事啊?反应也太过激了吧,不过你别怕,我给你把小秋那个兔崽子叫回来,她肯定有办法。”
梁柒月说着就要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只好暂时作罢,“回去打,回去打。”
“梁阿姨,今天的事可以拜托你别告诉她吗?”
“为什么啊?”梁柒月理解不了。
“因为我不想让她再担心,她总是护着我,怕我受伤,到头来自己却被弄得遍体鳞伤,我不想看她再因为我受伤了,您就权当我在任性,之后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担下来。”
梁柒月听完,只是摇摇头:“你不懂小秋的性格,她就是那样,就跟天生后脑骨头长反了一样,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这么做。而且她帮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觉得亏欠她。”
“我倒是觉得她赚了八辈子的福气能遇见你,这都是你值得的。可要是你一直拒绝她的帮助,她反而会觉得不舒服,觉得你不信任她了,当然,这些都是坏毛病,但我这个当妈的对她再了解不过,这样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你俩之间的矛盾只会变得越来越多。”
郝书尧没有立即回复她,而是闭着眼,默默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经历。
她也明白向喻秋的老好人性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对别人是这样,对她更是这样,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可她没有想过,她也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