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得益于朱校长的开明领导,鸽一一直是个挺潮的学校。
和画风严谨到有些呆板的省实验中学不同,鸽一有很多有意思的校际活动,光是社团就有近两百个。
其中不乏马球这种贵族气很重听起来很文艺的社团,校管弦乐团更是屡屡代表国家到海外比赛,几乎就是国内普通中学乐团的最高水平。
所以就连举办个艺术节,鸽一都能玩出二十多种不同节目,毕业于鸽一的校友,更是有着许许多多共同回忆。
开学前的分班考,分班考后的刷题赛,规模隆重的艺术节嘉年华,热闹的跳蚤市场,各显神通的社团招新宣讲会,与伙伴们手挽手跨过状元桥的别样成人礼,高考前声势浩大的喊楼......
而以后这长长的回忆清单里可能还要加上一项,为你的校园偶像激情打榜。
打榜这功能,是趁着去年国庆假,一群闲得慌的信息老师联合几个信息竞赛组的学生弄出来的,已经在微信小程序上线了。
他们原本打算趁今年刷题赛大展神威,没想到猴题库的app那边自带了一个排名榜,搞得众人只好暂避锋芒。
眼看着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小程序都要被雪藏快一年了,一位今年六月份刚毕业的学长A沉不住气了,于是提议,不如趁着这几天省赛要出成绩了,咱们蹭一波热度,挑几个竞赛组的明星学生都弄上去,给大家玩玩试试水呗。
另一个学长B犹豫。
学长A说,鸽一小破校不比贵校,贵校有全国最好的资源最多的大佬还附赠Adobe全家桶,但学弟学妹们没见过世面,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他们一定会喜欢的您就放心吧,鄙人担保这热度一定杠杠的。
眼看着话题又要扯到历史源远流长的两校矛盾上去了,学长B虽然依旧不赞同,但也只能暂时闭麦。
于是程序上线了。
很快,问题跟着来了。
学长A犯了一个很常见的错误,这错误刚好有个很高级的名字,叫幸存者偏差。
其实原理也很简单。
学长A是搞竞赛出身的,他周围圈子里也大多是竞赛上来的大佬,得奖无数,光环牛的一匹,各种全国邀请赛世界邀请赛大奖拿到手软。
这些人对各种竞赛的时间线进度线都了如指掌,从省赛到CMO再到IMO,这样的进阶顺序他们能倒背如流。
但问题就出在,不管鸽一有多牛,玩竞赛的学生毕竟还是占少数的,只不过在A学长的朋友圈子里占了多数而已。
所以绝大多数学生压根就不知道有省赛这个事儿,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关心省赛到底什么时候出成绩。
nobodycares.
这就直接导致了,省赛放榜能为程序带来的流量,小的可怜,比芝麻粒儿还小。
早在国庆第一天,零点刚过的时候
,这个小程序就很有仪式感地悄咪咪上线了。
为了让评审机制更透明,避免撕逼,学长A还很贴心地写了个爬虫,把这次省数学竞赛,鸽一全部参赛学生的名单都爬下来了,导入了程序里。
他一心在后台等着看访问数据,结果整整一天过去了,数据还停留在可怜的个位数,访问名单上只有一个孤独的名字:测试员A。
“......”
打榜小程序遭遇了寒冬。
上线一天后,开发小程序的小组成员群聊里,存在感很低的学长C罕见开麦:
【C】:傻了傻了,应该就趁国庆艺术节上线,直接让他们打榜最佳节目不就好了
【B】:呵呵
【C】:艺术节这种东西全校参与,热度保障,省赛这玩意感觉有点凉啊
【B】:嗯嗯
【C】:再不济,就连开学的刷题赛都比现在好,虽然刷题赛人家app有官方榜单排名,但毕竟最终结果有悬念嘛,我们还是对饭圈操作太不熟了
【B】:嘿嘿
【C】:......你别呵呵嗯嗯嘿嘿了,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搞黄色
“......”
A学长看着手机,感觉C说的话就像一枚枚炮弹,把自己脆弱的小心脏打成了筛子。
这个小程序毕竟是他们几个人的心血,更别说还有老师们提供的无私帮助,就算目前出师不利,也不能由着它,就这么看着它沉下去。
况且这事儿如果不摆平,打榜程序没火起来,B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自己。
A对着手机琢磨了一会儿,感觉本就稀疏的头发掉的更快了。
他私敲了一个曾经教过他的高中化学老师,从人家那儿要到了朱校长的电话,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朱校您好,我是鸽一2019届新毕业的学生,弄了一个小玩意儿想丰富一下学弟学妹们的课余生活......”
他把来意表达清楚了,就希望对方能帮他宣传宣传。
毕竟这对学校也是好事。他对这个小程序的质量还是很有信心的,到时候大家想给谁打榜都行。
学生们可以给最喜欢的老师打榜,学校还能用它来评先进模范,总之只要程序用开了,这都不是事儿。
但朱校虽然态度友善地称呼他为“鸽一的优秀毕业生,祖国未来的栋梁”,却表示了自己爱莫能助。
朱校长的意思,既然你这个程序这么好,就不怕没人用嘛。如
果都没人用,你怎么能证明它好呢?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我们要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广大群众,我要是为你做了宣传,就属于行政干预了,这是要扰乱市场经济规律滴。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高深的名词从朱校长嘴里蹦跶出来,A学长只能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
他决定自己去鸽一一趟,搞个宣讲,主要是宣传宣传打榜小程序,然后鼓励大家不要考隔壁。
其实要换了平时,他也没这种闲工夫。</p偏偏巧就巧在,国庆节前,A学长从学院里的几位研究生学长口中得知,最近好几家实验室联合搞了个“春苗计划”,愿意招收Top2刚入学的大一新生进组,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科研训练。
这几家实验室里,配置最豪华最耀眼的,非鸽城的AiL莫属。
AiL虽然是个初创实验室,但对上响应国家“创建高新技术城市”的战略号召,发展前景好,里面领衔的几个导师都是顶尖大牛,手头资源水一样地过,他们的实验室,从来都是抢破头都进不去的存在。
听说里面就连打杂的人都是直博生。
A学长心动了。
别说能在大一就进实验室是件多么难得的事,如果他运气再好一点,能抓住机会在一个月里被导师相中,那未来读研读博都不用愁了。
于是国庆节后,A学长带上几件换洗的格子衫,和一套准备面试时穿的西装,就从京城回了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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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学长上身穿着浅色的格子衫,下身直接套了条鸽一的校服长裤,从地铁站一步步走去校门的时候,恍然间回忆起了自己曾经无数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样子。
真是青葱岁月啊。
远远就看见计老在校门外等他,冲他招手,脸上的表情乐呵呵的。
A学长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计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长成大孩子啦!”
计老没有直接教过谁,但他在鸽一搞竞赛的学生们心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两人进了校门,边走边聊。
计老说:“省赛的成绩估计今天下午就要出,按经验来看应该是四五点,你们那年是例外,早了,三点就出了。”
见A学长点点头表示赞同,计老补充道:“所以你待会儿宣讲,可能大家的精力会不太集中,要出成绩了,他们都会很紧张很躁动,你别介意哈。”
“怎么会,都是这样过来的,”A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等下,您给我安排的是在竞赛班做宣讲吗?”
计老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A皱着眉,把问题和他说了:“也是我不好,没提前和您说清楚。”
“我这次除了宣讲,还想宣传下我和BC,还有信息组杨老师李老师他们去年一起做的小程序,是用来打榜的,简单说就是给明星学生刷积分,比排名。”
“国庆第一天的时候我就上线了这个程序,在论坛也提了一嘴,但效果一直不是很好,好像
没什么人关注。”
“唉,我就不该让他们投票选省赛第一名的,搞竞赛的学生毕竟还是少,现在想想,就是搞个校花评比都比这靠谱。”“所以我想趁着宣讲,也去普通班宣传下这事儿,没想到您又给我整竞赛班来了。”A露出一个苦笑,摊了摊手。
“......是这样,你放心,”计老想了想:“省赛肯定是有热度的,毕竟周舟在呢,你最近有查过后台流量吗?</会特别糟糕吗?”
“周舟?那是谁?”A学长一拍脑袋:“哎您这一说提醒我了,我还真好多天没看了,最近在忙着准备一个面试,我现在看看。”
他手机调出后台数据看了一眼,整个人石化:“......不是吧我三天前看还是21的访问量现在有3214了,是那个‘周舟’在帮忙吗?他是哪位老师?”
计老轻描淡写地说:“她算是个参加竞赛的明星学生吧,你既然是弄省赛打榜,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吗?”
A摸不着头脑:“名单太长了......我也没细看。我去,一共就3214的访问量,近3200的热度在周舟???他是谁啊,我这毕业也才半年,这么牛的人我居然没听过???”
他越是这么说,计老反而越想卖关子:“你待会就能见到她了。话说,小A啊,你说你来鸽城是要参加一个面试?实验室面试吗?”
“......”A学长见他故意吊人胃口,心里痒痒,但也没好意思问:“嗯,就是AiL,很有名的,您应该也听过吧?”
计老沉吟:“AiL啊,巧了,我还真认识他们不少人,毕竟鸽城出挑的实验室也不多。他们负责面试的是谁?”
A学长说:“这个我都了解过了,他们最近好像在编解微积分的程序,好酷啊,据说这个项目运算量太大,所以他们用核心组+外围成员的方式分活儿的,我估计待会面试也会是核心组的人来面。”
“哦,”计老不假思索地:“他们核心组有个人和我很熟啊,老朋友了,我帮你打声招呼?”
“......”
A学长低头,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挣扎着拒绝了:“不了,听说他们是四人联合面试,选拔还是挺公正的,所以我......我还是想靠自己试试。”
计老闻言,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孩子有志气!待会宣讲好好讲,面试时会有帮助的。”
“?”
A有点纳闷了。
这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吗......
可能是觉得能提前锻炼到口才吧。
A学长这么想着,就也没多问。
两人走过教学楼前的环形广场,A学长远远看着聚清池,和横跨湖面的白色桥体,感慨道:“又到状元桥了。学校真是一点儿没变。”
“话说,如果我明天面试能过,以后保不准能推荐我们后面的学弟学妹进实验室呢,AiL资源是真的好。”
A学长说话时,目光凝视着远处的湖面,双手揣在裤兜里,年轻的面庞上很有点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味道:
“不过如果真有机会,我第一个就想推荐周舟。人气这么高,成绩肯定很好吧。”
计老闻言,深深地看他一眼,随即笑了:“对,她成绩很好。所以你加油,待会先好好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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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阶梯教室门的时候,A学长有点被黑压压一屋子人给吓到。
搞</p信息竞赛的人其实数量相对少,都成天混机房,也不像数学组人多。
何况现在班里还是高一到高三三个年级的竞赛生聚集在一起的,总共有一百来人呢。
不过A学长社恐归社恐,怎么说也是在清华念书的大学生了,世面见的还是很不少的,只是心里微微一慌,就恢复镇定。
镇定以后他就发现,其实台下的人看着安静,躁动和不安却都是写在脸上的,时不时就有人抬头来看墙上的挂钟。
计老给他短暂地作了介绍后,A学长就接过麦,简单地对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鸽一2019届的毕业生卫霭,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技术系在读,大家可以叫我小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