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重阳被拽着往外走, 脚步越来越快。
门帘被掀开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陈深松开她的帽子,楚重阳下意识往后转,透过玻璃窗看到林眉还僵在药店里的身影。
光线下, 那道身影像是扭曲成一团。
楚重阳知道林眉是在死盯着她, 后背一凉, 快步跟上陈深。
走着走着发现方向不对。
“不是去一中?”
楚重阳发现陈深走的是一中的反方向。
陈深没回头。
“不是。”
走到马路边, 楚重阳远远地看到一辆停靠在街道旁的越野车。
车旁站着个高个儿,穿着西装打着太阳伞, 看到陈深来后,弯下腰提前打开车门。
楚重阳停住脚步。
陈深低下头看她。
“进去。”
里面好像有人, 楚重阳愣了愣, 最终弯下腰坐进车的最后一排。
先躲躲。
林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想到这儿楚重阳的后脖子猛得一凉。
陈深坐上车后,车门被拉上。
光线暗下来, 楚重阳和搁她座位前坐着的老头儿来了个对视。
大眼瞪小眼。
不是…
楚重阳扫视老头儿身上的道袍和手中的拂尘,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怎么看怎么像个道士。
老道士前面儿是副驾驶座,坐着个穿唐装的老太太。
道士的旁边坐着俩小孩儿, 一男一女, 估计才六岁左右,俩小孩儿挤在一个座位上。
小女孩儿的头上扎了个道士丸子头, 姿势端正地坐在位置上。
比她略小些的男孩儿躺在她怀里睡觉, 脸闷在女孩儿衣服里,没瞧见模样。
楚重阳愣了好几秒, 转朝陈深转过头。
“儿童节…快乐?”
陈深和她对视。
“两天前是儿童节。”
楚重阳没想到陈深回应她随口说的话, 但要不是为了庆贺儿童节,这满车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儿。
马戏团?
拍音乐剧?
“深哥,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林嵬从最后一排连着后备箱的空档坐起身。
背后突然有声音,楚重阳给吓一跳。
“我们正谈要紧事儿呢。”
林嵬比划了一个翻漫画的手势。
“你带着她多不方便。”
老道士顺着林嵬的话往后说。
“像这种事, 确实不大适宜牵扯局外人进来,命里自有定盘,除非与你关系深厚之人,听了这画内的事是会被扰乱的。”
这话是对陈深说的,陈深还没回答,楚重阳先开口。
“你们在谈论事儿呢,那我就不打扰了,前面一个路口放下我就行...”
“不用。”
陈深打断楚重阳的话。
楚重阳一愣。
怎么就不用了,显然她和陈深跟‘关系深厚’这个词差的不是一点儿远啊。
“这位女施主是陈施主的什么人?”
老道士眯着眼睛瞧楚重阳。
这道士一看就是假的,施主是佛家用语,哪有道士喊人用施主二字。
电视剧上的道士要么喊人尊者,要么就是居士。
“我是他....”
大爷。
楚重阳权衡在车上待着和下车的利弊,决定还是赖在车上,把嘴边快要冒出来的‘大爷’两个字给吞回去。
在车上顶多精神上受点儿冲击,下车要面对可就是林眉了。
以林眉的性子,就算是错过航班也会派人把她给抓走。
“住在一处。”
说完后楚重阳自己先觉得不对劲儿。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被这么一含糊,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陈深转过头,看了楚重阳一眼。
楚重阳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想重新解释,老道士却颔首。
“贫道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楚重阳张了张嘴,决定保持沉默。
副驾驶座的冯老太一笑,整个车厢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率先说话的竟然是头上扎道士丸子头的小女孩儿。
“那我就接着刚刚的话往后说。”
小女道年龄看着不过六岁,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超脱年龄的淡然。
淡然是淡然,但问题是脸是个肉脸,表情却像个老头儿,看得楚重阳想笑。
像个看破尘世的小萝卜头。
小女道一说话,她怀里的小男萝卜头就蠕动了下。
“阿姐,困。”
楚重阳瞥见了他后脑勺下面的伤口,看起来有指甲盖那么深。
小女道注意到楚重阳的视线,用小肉手捂住小男孩儿的伤口。
她看了看楚重阳,又看了看坐在楚重阳身旁的陈深。
“两位施主的周身气场十分相近。”
楚重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道。
真别说,编得一套一套的。
小孩儿胡闹也就算了,老的也跟着凑热闹。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本儿和笔,开始记小女道说的话。
楚重阳看得眼皮子直跳,转头朝陈深看了眼。
“你的朋友还真是...清新脱俗。”
陈深答非所问,一挑眉。
“住在一处?”
“算是...”
楚重阳结巴了下。
“字面上的意思。”
她立马没再看陈深,扭过头瞧小女道。
还是听儿童故事汇比较自在。
“诸位可知波旬?”
小女道开口。
楚重阳一顿,这小孩儿懂得挺多啊。
她前段时间刚临摹过割肉救鸽,对莫高窟壁画还算有研究。
波旬是佛经故事中魔。
莫高窟428窟主室北壁上有幅壁画叫《降魔成道》,其中释迦摩尼降的就是这位波旬。
肚皮上长着张脸的那种小矮子魔。
这小孩儿有点意思。
楚重阳看着小女道回答。
“是魔。”
“对,是魔。”
小女道点头。
“波旬是魔的化身,魔是人间欲念杂念的化身,□□、懒惰、疼痛、恐惧...传闻波旬有八十亿信众,人世间便也纷纷扰扰有无数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