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逃向日升

说起第一名, 楚重阳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深的时候。

他跑向电梯口,却撞翻她手上的营养品,棕色的浆汁溅得整个外套上都是。

那时楚重阳还是第一名。

他们互相看对方都不对眼, 一个踹电梯门踹得毫不留劲, 一个扔教材书扔得理直气壮。

后来的因缘交错, 就像是两个相似的漫画撞在了一起。

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越捆越紧。

刚开始见到陈深,只会觉得不服气。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一个让人看着这么生气的存在, 轻易地就可以拿走她好不容易守住的第一名。

不服气。

后来觉得不可理喻,甚至觉得陈深的第一名是买来的。

竟然说自己活在漫画里, 觉得是她画了这一切。

这人指不定脑子有点儿问题。

当时的楚重阳只有这个想法。

但后来, 漫画的扉页被揭开,过往摩擦在耳边的纸笔声有了答案。

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残酷。

原来他们只是漫画里的人。

只是被影子和丝线操控着的傀儡。

同病相怜。

漫画的正反面。

但后来真的就发生了很多, 自从入住进靠山小别墅后,一切好像变了很多。

最近在准备新的一轮作品,楚重阳总是想到这些事。

高楼上站着的陈深, 被锁链套着的自己, 蓝牙耳机,油画, 网球, 薄荷味...

纠缠在一起。

纠缠在日光中,在未知的前途里。

纠缠进初步构思的线稿里。

作品永远不可能闭门造车, 躲在房间里的创作会被局限在死角。

所以想要突破。

想要把自己和陈深的故事延续下去。

想探究这个漫画里真实的模样。

除了漫画场景, 除了第一名的执念之外的所有的现实。

以前他们不能去看,没有时间去看。

但现在可以。

“我们去旅行吧,坐着房车...”

楚重阳看着陈深。

“去把之前没有玩好的黑水漂流走完,去看更多地方的日升。”

山的那头不再是虚假的漫画场景, 而是真实的世界。

画下的图因此被染上不同的颜色。

房车的尾端被挂上了气球。

气球被楚重阳画成了网球的纹路,房车开起来的时候,气球会随着风飘动。

摇晃在不怎么有人的公路上,摇晃在山野的路上。

摇晃在日光下。

有的地方人少到好像整个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

陈深和楚重阳。

越是开下去,就越是觉得之前的人生就像这房车一样。

开在了未知的黄线和柏油路之间。

跑啊跑。

被漫画追着,被影子追着,被虚幻追着,被现实追着。

现在没有漫画追着他们,但房车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着往前走。

越是这样,楚重阳就越是叛逆地想要握着陈深的手。

不想按照常理走下去,不想看导航看所谓的旅行手册。

抽离漫画这个枷锁,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枷锁。

利益和时间,认知和空间。

还不如像两只蝴蝶一样,毫无目的地飞在荒原上。

飞在方向盘上,逃出去。

逃出规定好的路程,逃过时间和空间,逃离开泡沫一样的快乐。

有次在浴室里,楚重阳被陈深弄得腿软了,就靠在他身上,任由水流往下冲刷。

身体里像是开满了向日葵。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得呼吸。

不需要有个目的横亘在眼前。

只知道向着有温度的地方前行,只知道握着对方的手。

镜子里的他们互相拥吻,温度会变烫。

车厢里的他们会交缠,水气会如同沸腾一样包裹住他们。

植物、香气、薄荷味...

楚重阳最喜欢洗完澡后,等着陈深给她吹头发,湿漉漉的,乱糟糟的。

看着对方大笑,不需要有意义。

笑起来的时候,车厢里好像也开满了向日葵。

到梅雨季的时候,雨水会劈里啪啦地拍在车玻璃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往下流淌的小型漩涡。

伴着雨水的亲吻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拽着对方的脖子,就像是埋进了柔软的雨气。

陈深太高,有的时候抱着楚重阳会撞到车厢顶。

有的时候亲得太重,楚重阳会磕到陈深的嘴。

牙齿碰着牙齿,砸出浓厚的薄荷味。

天气好的时候后车厢会被打开,楚重阳会坐在车厢后面画画,有的时候是素描,有的时候是油画。

有的时候给网球上色,有的时候给衣服上色。

陈深有件还挺贵的衬衫,被她画满了向日葵。

衣领和纽扣那块长出了花,一个敢画,一个敢穿。

幸好陈深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也幸好他们去的地方人不多,要不然他一走出去就是行为艺术。

旅行的途中车厢里基本还是之前的那些器具,顶多被楚重阳的画笔染上了色系碰撞的画。

唯一多出来就是沙发软垫。

那种很大,软到可以直接睡觉的软垫。

被他们放在了后车厢上。

躺上去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车厢顶的电视机。

如果打开天窗,天色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夜空上的星星。

软垫很软,狂欢起来的时候就像陷入了棉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