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现在他们肯定不会怎么拦我们去镇上了,至少不会拦我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几个月后的一天,余玫路过那间关着“疯女人”的灶房,对方扒着窗条站在窗户前——从前,她都蜷缩在角落里。

余玫惊了一下,停下来看着她。

女人问:“能不能给我弄点老鼠药?”

余玫急忙看向四周,没有人。她紧张地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声音:“你……你以前做什么的?”

“画画。”她脸上没什么生气,“来写生。”

余玫嗓子发堵,伸手指了指她,也或许是她身后的灶房:“为、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笑了下,带着嘲讽:“我不能生。”

“……”

“药……能不能帮我?”

余玫没回答她,逃也似地走了。

这天,余玫想了很多——如果她能弄到药,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她们又没错,为什么要自己去死?还不如投在井里……

村里只有一口井,所有人都靠它吃饭。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她就控制不住地思考其中的可行性。唯一的问题是,她前面二十多年受的教育,让她下不了决心去做这样的事。

晚上,她告诉冬生:“那个被关着的女人,想要耗子药。”

冬生呆了呆,沉默地做着手上的事,好久才说:“我明天去镇上。”

他买回了药,放进一个装杂物的鞋盒里,对余玫说:“你小心一点。”

余玫急道:“这是杀人!”

冬生愣了一下,对她的反应不意外,带着谅解,但感到一丝孤寂。

“我来。”他将鞋盒盖上,“我一定送你走。等多攒一些,投到井里。”

余玫倒吸一口气,赶紧捂住嘴。

“你就当不知道,万一被警察抓住,都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那你怎么办?”

冬生也不知道怎么办,喃喃地说:“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余玫急忙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

但是,余玫没法对村里的小孩下手。

杀其他人,她可以当自己在报复;杀孩子,那是滥杀无辜。

村里每年都要办几件大事,结婚的、做寿的、办满月酒的、办丧事的……每当这种时候,全村人都会到齐,冬生决定把药下在饭菜里。

“到时候,你把孩子锁在教室里。”他对余玫说。

可是,还没等到这一天,他自己先出事了。

村里有人盖房子,用石头砌的,他被叫去帮忙,抬石头时支架倒了,他整个人被石头压住。

村民慌慌张张地把他抬回家,他浑身是血,嘴里也不停地冒血。

他这是内伤外伤都有,余玫想送他去医院,村民居然不肯!

没有人愿意帮忙,他们冷静地告诉余玫:“他活不了了,你准备后事吧。”

“他能活的!”余玫大叫,“去医院就行了!”

“这里到镇上要两三个小时,到时候血早就流干了。你看他的样子,肯定骨头和内脏都坏了,就算有命赶到医院,你也治不起,还不如留着那钱好好养你和孩子!”

余玫一听,猛地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想吃绝户?!”

冬生的父亲是做生意的,但赚的钱基本拿来盖这两间砖房了,后来他出车祸死了,肇事方赔了十万。村里人见冬生是傻子,老早就打过这钱的主意,还有这房子和地基。

现在,他受了重伤,大家都盼着他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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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生躺在地上,因为疼痛而呻.吟。他不说话,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余玫。

村里人听了余玫的话,脸色很不好看,但居然没人反驳。欺负傻子、欺负将死之人、欺负即将到来的孤儿寡母,他们就是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甚至不再做样子,直接走了。

余玫绝望地哭起来,想扶冬生去医院,但又不敢碰他。

她收回手从地上爬起来:“我去叫医生——”

“啊……”冬生发出一道声音,手指动了动,望着她张开嘴。

余玫急忙伏下去,哭着问:“你要说什么?”

“药……”他说,“别忘……”

余玫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不……”

“密、密码……”他说,“钱的……”

“你别说了!”余玫哭道。

“安……安安生日。”安安是余玫女儿的名字,取平平安安之意。前不久,他才去镇上改的密码。

“我知道了……”余玫点头,“我去叫医生。”

“别……”冬生痛苦地说,“你……陪……陪我……等……等你……回……你……见、见不……”

等她回来,他就死了。有些人盼他死,已经盼了很久。这个村子,没有一个好人!

他很快死了,村里人倒是来帮忙,给他洗干净血迹,给他装殓,把他抬上山埋在土里。

余玫没再哭。她只是个被拐来的女人,不该对这里任何人有感情。

回到家,祝母和另外两个女人来看她。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近两千块钱:“这两天麻烦大家了,该请大家吃个饭。我不会这些,你们帮帮我吧?”

“好说好说……”祝母赶紧把钱抢过去,另外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她数钱。完了,她不自在地笑:“这……怕有些不够吧?”

“家里没有了,我过两天去镇上取。”

“也、也行。”几人急忙走了。

当天晚上,有人来敲余玫的门。

余玫将孩子放在床上,轻轻盖好,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站着秀秀爸。

余玫僵笑了一下:“叔有事吗?”

“这不是想看你有没有什么难处?冬生不在了,你要哪里有困难,就跟大伙儿说啊!”

余玫点头:“明天要请大伙儿吃饭,还请叔帮忙抬抬桌子什么的,我什么都不懂。”

“好说好说……”秀秀爸往里看了一眼,“孩子睡了?”

“嗯。”余玫一阵迟疑,让在一边,“叔进来坐吧。”

秀秀爸赶紧挤了进去。

余玫将门虚掩上,转身去厨房倒了杯茶出来,余光瞥见门被锁上了,还扣上了防盗链。

她将茶放在秀秀爸面前,转身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秀秀爸说:“城里来的就是讲究,还有茶喝。”

余玫只管扫地,不理他。

秀秀爸看着她纤细的腰,舔了舔唇,端起茶喝起来。

余玫扫了一半堂屋,没敢扫他坐着的那方。她拿铲子装上垃圾,去了厨房,出来时,一手微微向后,手里握着镰刀。

秀秀爸感觉嗓子火辣辣地疼,一边伸手去抓,一边颤巍巍地站起来:“你……你这茶……”

余玫扑过去,将他按在桌上,拿镰刀横在他脖子上往后一拉!

他挣扎了几下,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