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爷爷：“白天睡多了睡不着，起来走走。”
许窈呆呆应了声：“哦。”
许爷爷看她电脑屏幕亮着，走近几步：“你在看什么呢？”
许窈神色微变，旋即侧过身去挡屏幕。
然而许爷爷已经看见了。
当初，许晔也是在驾驶新型号战斗机的时候出事的。
许爷爷怔了一会儿，语气尚算平静：“这是你开飞机的视频？”
许窈犹豫片刻，让开身：“不是我，是我战友。”
随后她又陪许爷爷一起看完了一遍。
一段久久的沉默后，许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发：“幺幺啊。”
许窈：“嗯？”
许爷爷说：“爷爷知道你是为了小晔才当的飞行员，你替小晔做的够多了，多考虑考虑自己有什么想做的。”
许窈怔住，原来就连爷爷也以为，她当初完全是为了许晔才选择去当飞行员。
她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许窈的沉默让似乎许爷爷误解了什么，他按了下她的肩膀，温声道：“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
许爷爷回房间后，许窈又静静看了会儿战友发来的视频。
她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许窈难得地迷茫起来了。
那时候刚从什米回国，许窈给新兵做培训示范，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幸而当时开的是教练机，另一名指导员临时接管才没酿成事故。
在外人看来，她好像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现实，佛得要死。
可她是真的喜欢蔚蓝的天空，喜欢在云层之上的那种自由、无拘无束的辽阔。
刚生病那会儿，她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睁开眼看到变得模糊的世界内心也曾充满畏惧。
许窈从小就聪明，很多东西稍稍接触后就能举一反三，轻而易举地就能达到普通人可能得用尽全力才能达到的高度。
或许就是因为所有事都太容易，这也导致没什么能让她一直觉得有挑战性，几乎全是三分钟热度，除了当飞行员这件事，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意识到自己想要去做点什么。
她想做什么？
生病之前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下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
至于现在，她真的不知道。
她确定画画也是她喜欢的，但却似乎没什么目标感。
不知不觉，她便想得有些远，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下意识想按掉，幸而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应时卿打来的。
“喂？”许窈接起，问道，“你忙完了？”
“嗯，”应时卿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应酬时喝了酒，“还没睡？”
“没呢，在看以前战友发的视频。”许窈说，“你现在回酒店了吗？”
“刚回来。”
“我白天看到林助理发的微信了，是不是很累啊？”
那边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衣料摩挲的声音，大概是应时卿在脱外套，过了会儿，他才说：“还好。”
也许是心有灵犀，应时卿好像感受到了许窈的低气压，于是问：“你怎么了？”
许窈愣了一下：“嗯？”
应时卿说道：“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退役至今，一直都隐约梗在胸口的那股气好像急需要一个出口，许窈没来由的觉得，应时卿一定是最能理解她的那个人。
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自己的迷茫。
应时卿听完后，轻笑了一声：“那你有想过继续当飞行员吗？”
许窈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想过吗？当然是想过的。
“可是，”许窈叹气，“时卿哥哥，没有哪个空军飞行员会是近视眼。”
电话那头应时卿一时间没有说话，许窈知道他肯定在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余光又瞥见了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曾经一起训练的战友还在云层之上肆意翱翔。
一万多米的高空，天与地的分界混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那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许窈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有跟你说过吗，当时检查结果出来，大家都劝我转地勤，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的视力也没办法恢复，不能继续开战斗机。”
“民航呢？”应时卿忽然插了一句，“我刚刚查过，近视450度以下，可以考民航。”
原来他刚刚不说话是去查民航招考要求了。
“是啊，民航是可以，”许窈轻声笑了下，“但是人际关系太复杂了。”
不甘心或许还是存在，但是她接受不了退而求其次。
“不说这个了，时卿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海市？”许窈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轻松起来。
大约是意识到她并不想继续这话题，应时卿也顺势回道：“还不清楚，可能还需要几天。”
许窈忽然起了些恶劣的心思，她微微勾唇：“你快回来吧，抱着你的衣服睡了好几晚，都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闻言，应时卿啧了声，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燥意，哑着嗓子低声喊她：“幺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