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好说歹说,才让黑宫星相信他所说的理由。
“……下次,不可以再随便学着电影里的情节,”黑宫星无奈地板着脸在名为吉野顺平的小少年面前教训着,一本正经地恐吓道,“会招来狐狸妖怪,让你再也见不到妈妈哦。”
吉野顺平一下子急了。
他虽然觉得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尤其是手还被绑着这么吓他,完全没有说服力。但是对狐狸妖怪,他瞥了眼夏油杰,深有同感。然后更加慌忙的询问道:“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么做,以后不会了——那我还可以见到妈妈吗?”
小孩眼巴巴的望过来的视线,让黑宫星心疼又好笑,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嗯……可以,对吧,夏油先生?”
虽然最后几个字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黑宫星的眼神里却暗含威胁,大有一种如果被否认的话,就会立刻找他算账的感觉。
夏油杰无奈:“本来就只是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而已,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会真的把那孩子留在这里的。”
黑宫星并不相信他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但在这种时候,他又只能选择相信。
“你最好说到做到”——黑宫星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从什么时候,他需要这样子虚张声势了……夏油杰的叛逃,终究还是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相信你。”
夏油杰愣了愣。
笑容还没来得及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慌就袭上心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想了想原本的计划,夏油杰还是先开了口:“……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回去?提前说明,即使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也不会带你参观基地的要害,也不会让你观察到其他诅咒师的弱点和信息的。”
黑宫星并不意外。
他之前在说出那样挑衅的话的时候,就做好了无功而返的打算——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油杰。失去了得知叛逃之事的愤怒和顾全大局的冷静后,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实在是很少有的动摇。
明明刚刚被带到盘星教的时候,他还化客为主,引导着夏油杰直面本心,但等看到戴着微笑面具的“夏油杰”——或者说盘星教教主的时候,黑宫星的心情忽然就直线下降。
尤其是在对方和蔼地朝着那些臭名昭著的诅咒师谈笑自若、说着自己的理想和构建,直言不会让他继续对盘星教造成威胁的时候,黑宫星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他很不爽。
不爽到想要骂人,或者打一架。
不爽到失去了部分的理智,即使知道这是盘星教也会对夏油杰作出看似愤怒实则亲昵的行为。
很难说夏油杰耐心地、低声下气地解释着祈求他的谅解的时候,黑宫星的心理那种微妙的满足和缓和感。
这种少有的、不受控制的、会让人丧失理智的判断的心情,让黑宫星感到了恐慌。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夏油杰的叛逃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东京咒术高专还有他在,还有最强的五条学长和家入学姐在,就还是一座不会倒坍的坚实壁垒,坚守着最后的净土。
如果他也受影响倒下了,那即使有五条学长在,但五条学长也是人,也有弱点。
如果敌人抓住了五条学长的弱点,那高专怎么办?咒术界又该怎么办?
他的职守就是保证目前最强的五条学长没有弱点——没有会被敌人利用的弱点,而不是带回夏油杰。这一点,自从黑宫星知道有人在针对他、针对现在的咒术界的时候,就了然于心了。
当时配合美美子本就是任性的冒险。
如果不是事先和五条学长说明了,而且准备了后手,即使五条学长最后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默许,黑宫星的理智也会断绝他这一行为的想法。
但是五条学长默许了。
所以黑宫星心理的危机感更加拉长鸣笛了。
想到这里,黑宫星的理智稍稍回笼。
原本因对抗自己心理的疲惫感也逐渐消失,一股更加坚定的意志和理智支撑着他若无其事地开了口:“把我留在这里吧,我对这两个孩子很感兴趣。”
樱粉色短发的小少年耳朵很尖,一下子就提出了抗议:“明明你也是孩子嘛!要叫我们哥哥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黑宫星转过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谨和认真,“我已经十六岁了,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身体暂时变小了。单论年龄,你们都要叫我哥哥。”
“……真的吗?”顺平犹豫了一下,向夏油杰请教着。
悠仁倒是没想这么多,直接就欢呼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围着黑宫星转了几圈,又是故作老成的观察又是莫名其妙的嗅嗅,然后心满意足地竖起大拇指:“呜哇!我真的闻到了,和夏油大哥一样大人的味道!”
“……”顺平又是无语又是下意识跟着他嗅了嗅,然后黑线地小声吐槽道,“只是和夏油大人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好吧,怎么就是大人的味道了?”
悠仁琥珀色的眼瞳像是蜂蜜,仿佛有星光一样:“诶?是吗?可我就是觉得很大人嘛!那我要是也用这个沐浴露,我会不会也变成大人?——夏油大哥,我可不可以……”
顺平几乎炸毛一样揪住他的衣服,有些凶巴巴的,又有些无法言说的担忧和焦躁,全无之前的郁郁之色:“才不会有这种事,悠仁你不要老是麻烦夏油大人!”
悠仁一下子就有些委屈巴巴的:“我给夏油大哥带来麻烦了吗?”
顺平哽了一下,然后微微别过了头,不自在道:“是啊……”
与此同时,夏油杰的声音也温和的响起:“没有哦,悠仁是很好的孩子,不管怎么要求都不算麻烦。倒不如说,能帮上悠仁我很高兴的。”
他不同寻常的态度一下子引起了黑宫星的关注。
他微不可见的抬眸瞥了一眼,只撞进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紫罗兰旋涡一样的眸子。
明明是在笑,明明语气极其温和,甚至可以说得上纵容,但黑宫星就是无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感情,就仿佛被主人刻意压制了一番似的,连对这个孩子产生一丝半点的怜悯之心都是不被允许的。
黑宫星的心里咯噔一声,有种莫名的不安在逐渐扩大,这让他想也不想开口:“悠仁,你怎么会来这里,和顺平一样冒险吗?你的家人呢?”
悠仁有问必答地如实开口:“不是的,因为我妈妈也在这里,所以我就来这里啦。妈妈生病了,需要在这里治疗,我要等妈妈治好病。其他的家人——我好像没见过其他的家人。”
黑宫星皱了皱眉,直直地看了眼夏油杰,然后才继续问道:“你妈妈生了什么病?诅咒吗?”
这里的人知道术式,也应该都对诅咒有所了解吧。
谁知悠仁却摇了摇头,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沮丧,很是童言无忌道:“我妈妈脑子有点问题,额头上有好——大一道缝合线,很吓人,妈妈怕吓到别人,就来找夏油大哥帮忙。”
这样的描述……
黑宫星心下一动,下意识看向了夏油杰。
却只见黑发青年将手放在宽大的袖子里,眉眼丝丝缕缕的都是虚假的悲悯,自然地垂下,已经很熟练地承诺道:“放心吧,我们会治好你妈妈的病的。”
悠仁弯起眸子,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感激和信任之情:“谢谢夏油大哥!”
夏油杰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份谢意:“不客气。”
他绝对不是在帮助悠仁。